的確,反省專業說來容易做來難。在講究細密分工的今天,大多數主修科技的學生沒什麼機會跳出設定好的訓練軌道,思考「我為何學這個」。科技與社會研究的先驅者之一的孔恩(Thomas S. Kuhn, 1922-1996)就是好例子。他是哈佛的物理高材生,分別於1946年與1949年在同校取得碩士與博士學位,專攻量子力學在固態物理上的應用。從學經歷看來,孔恩是專才教育的典範,在好學校求學,成績優異,一路順遂地成為專家中的專家,前程似錦。
不過,來自校長的邀約改變他的人生規畫。當時的哈佛校長James B. Conant是化學家,但歷經曼哈頓計畫的社會衝擊,深知科學普及的重要。因此,他擔任校長後不但恢復原有的科學史系,還自己跳下去上科學概論(on understanding science),希望能讓文科學生多了解科學。
1947年春天,Conant找上年輕的孔恩,跟他一起研發教材(也就是未來的Harvard Case Histories in Experimental Science一書),給他優渥的哈佛年輕學者(Harvard Society of Fellows)機會,要他接下科學史的課程(他自己準備開科學哲學)。還是博士候選人的孔恩終究得到「偏離」專業的機會。
聽到這裡,同學眼睛亮了起來:「這可不是上星期講過,《科學革命的結構》的第四章〈常態科學是解謎活動〉(normal science as puzzle-solving)嗎?」「嗯。但對孔恩來說,常態科學的重點不只在於研究者的世界觀(worldview)被典範所制約,對科學家來說,它也是邀請,是謎題,牽引他們挑戰還沒拼完的部分。」
「而孔恩,如我們在課上所說的,走出一條自己的科學路。」我從書架上拿下《孔恩:論文集》與《EASTS國際期刊》的「《科學革命的結構》五十周年與東亞STS」專輯(semi-centennial of The Str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 and East Asian STS),邊翻邊說。在這條科技與社會研究的路上,許多人文學者被孔恩吸引,許多科學家得到啟發,《科學革命的結構》也透過翻譯在東亞開枝散葉,啟發第一代的科學史家與STS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