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不新鮮,出現腐敗味道時不要吃,吃了會拉肚子」,這是我們從小就知道的常識。媽媽與老師的教導,吃壞肚子的經驗,都是我們學會這個簡單原則的方式,長存於記憶裡,如此才不會因為吃錯東西而付出代價。我們長大後,更從知識、學理中再次確認這個面對食物新鮮狀況應有之反應的認識。這項「認知」從眼睛看到食物,鼻子聞到味道開始,歷經神經傳遞到腦裡進行辨認,和過去味道、顏色、形狀的記憶比較、配對,並勾起過去事件的記憶,到最後做出結論。雖然整個程序可能在一、兩秒內完成,但可說經歷非常複雜的過程。新鮮、腐敗是一個相對簡單的概念對比,如果加上不同社會對「何為腐敗」及「怎樣的食物不可吃」的因素,就會變得非常複雜;我們的臭豆腐理論上是「腐敗」了的食物,但卻被認為很好吃,對外國人來說,可能要鼓起勇氣才敢嘗試;同樣的,表面上有霉菌的藍乳酪,在某些社會是值得仔細品嚐的食物,但第一次經驗的國人,可能覺得受不了。人類學家從人腦認知過程出發,深入瞭解不同社會如何瞭解生活周遭的世界,如何區別腐敗/新鮮、可吃/不可吃、香/臭、美麗/醜惡,甚至公正、自由、人權等複雜的認知,並從而建立「文化」。本次演講將以台灣的茶藝文化為例,與大家一同探索文化認知的形成。
「週末Let’s go!分享大師視野」2018年秋季系列講座《人類學的你們、我們、他們》,九月21日首場,由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研究員余舜德教授主講,以「人類學家看文化認知的形成」為題,從人類學的觀點探索文化認知的形成,也讓大家更能了解自己與所處的社會。
認知與文化的交錯融合,促成了人類發展的軌跡。余教授說:「人類從身體感官接收周遭資訊,經過判斷分析後而有所反應或行動,是再自然不過的運作機制,文化認知在這過程中扮演的角色與作用,其實相當重要。」
很多人在路上開車,都知道要紅燈停、綠燈行,遵守交通號誌與指示。不免會遇到違規情況時,也能懂得要如何因應,或是面對不同的車輛、駕駛等情境下,會有不一樣的忍受度。
因此對於相同事物,具有不同文化認知的人,就可能會有不一樣的反應;而且這樣的認知與反應,是需要經由長久學習而來。
余舜德提到有位英國人,因年輕時與人打架、失去嗅覺,直到快30歲才動手術改善。這麼一來,這個人不僅要重新學習在他身邊出現的各種味道,還要了解不同味道所代表的意義;比如過去他就因為聞不出什麼是食物腐敗的味道而吃壞肚子,或是得要理解什麼是腳臭味,而且還是大家都不喜歡的味道。
文化認知並非是與生俱來,多是靠後天的學習。為了能夠生存,每個人都得要花上畢生的時間,從自己的生活環境中來親身體驗、學習。而且隨著新的知識、元素等出現,文化認知也會跟著調整和改變;例如現在許多人會吃的野菜,過去可能是大家都不會吃的雜草。或是過去對於椅子的定義,包括要有靠背、可讓雙腳垂下、供單人使用等,相對現在有不少椅子已打破這些傳統的概念與分類;這也使得文化認知隨之修訂,進而改變我們的反應與社會現象、甚至是歷史。
二、從文化來看認知的影響與形成
余舜德表示,相較於社會學或心理學等科學研究的角度,人類學的研究是要分析文化認知的成形並為社會大眾共享後,又會如何影響一般人的日常生活與社會的運作,同時強調的是從研究對象的觀點來詮釋認知,也就是研究對象是如何了解世界與社會,而非從研究者本身的立場來解釋。特別是很多人對於自己的認知與反應,通常會認為是「理所當然」,對文化認知的界限與發展也不了解,卻是人類學家所關心的事;因此他也以台灣的茶藝文化為例,來說明文化認知的形成。
在台灣的日常生活中,「茶」是相當普遍的飲品,可是也有許多人對茶的認知界限並不清楚。比如花茶、香草茶、水果茶,或是擂茶、以及拿中藥材來泡是否都算是茶?或是透過製茶工法來控制發酵程度,可將相同的茶樹葉製成綠茶、包種茶、烏龍茶等不同的茶,形成各種「標準工序」,並經由市場、比賽等方式建立各種茶的「典型風味」,也都形成長久以來對茶的認知。
對於好茶,一般看法是要具備香、甜、不苦澀、耐泡、外型好等條件,但這並不是絕對標準,好比有人認為值得喝、有價值的茶,甚至是自己喜歡喝的茶,就稱得上是好茶。
從台灣的喝茶行為與文化演進來看,通常喝茶的方式也較為生活化,因此有別於日本性質較為嚴謹的茶道,有人主張可用「茶藝」來代表台灣的茶文化;同時也發展出各種泡茶比賽,以及美化茶席與茶空間、強調泡茶技術和儀式動作,或是舉辦茶會、結合展演藝術,甚至還讓「學茶」成為新的學習和與修行方式等。
因此余舜德認為,這些對茶的行為與認知,就會在發展過程中形成現在的台灣茶藝文化,並讓人覺得習以為常,成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