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叔倬在《週末Let’s go!分享大師視野》的2018年秋季系列講座《人類學的你們、我們、他們》分享,講題是「臺灣人群的基因源流」,解析生物人類學如何以基因研究,介入現代人的思考與生活。
陳博士自白,他一家二族;他是漢,妻女是原住民。
他接著談一件美國近來夯事,開始切入他的論題。他說,有機會在2020年角逐總統大位的民主黨參議員華倫(Elizabeth Warren),為了選舉造勢暖身,一直和川普總統叫板,也把自己的血液成分炒了進去。
為了證明自己確實有美國原住民的血統,華倫特地委託史丹福大學進行DNA檢測,報告證實在華倫的六至十代以前,的確出現過印地安祖先,身上有64分之1的原住民血液。結果一公佈,這樣的舉動招致許多媒體與人士的批評,連帶原住民團體也反彈,為什麼?
很明顯,華倫企圖利用基因資料來創造政治認同!
那又如何?政客有太多手法去搞政治認同,只看她有沒有本事讓美國原住民買帳,以後看選票或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要命的是,原住民就沒有共和黨嗎?不管如何,原住民部落也出手了,抨擊她干預原住民部落對身分認定的自主權,原住民身分部落説了才算。
換句話說,血緣不等於身分。
台灣有一部《原住民民族別認定辦法》,對族别的認定有明確規定。父母均為原住民且屬於相同民族別者,其子女之民族別從之。
父母均為原住民且屬於不同民族別者,其子女從父或母之民族別。父母僅一方為原住民,具有原住民身分之子女,從具原住民身分之父或母之民族別。
那麼,原住民身分怎麼認定?
覺得自己是原住民者,「得檢具其本身或其直系血親尊親屬臺灣光復前之戶籍資料或其他公文書之證明資料」申請之。換言之,日本時代建立完好的戶籍資料是可信的,如果我的戶籍中,我曾祖父母一方有被註記為「番」,我祖父就可以有原住民身分,不管我祖母是否為原住民,我父親亦可為原住民,當然我也就是了。難道這不是「血緣就是身分」的制度?對了,我只是就法律條文的推論,或許朋友可以告訴我更具體的內容。
傳言,小腳趾甲有裂片的是漢族,下臂內側肋關節一寸處有橫膚紋的是平埔族(也聽説這是無䅲之談),我呢?小趾說我是漢,手臂説我是平埔,我祖先來到大員,真的發生長山公和平埔媽的情節?雖然半信半疑,我如果去驗DNA,又有何意義?人生實在不須太在意成份。
再聊華倫,若從科學數據來看,華倫説自己具有0.09-1.56%原住民DNA比例(怎和64分之一不相若?),比一般美國民眾身上帶有的比例0.18%還要低;因此,陳叔倬指出,在基因研究愈來愈進步的同時,如何解讀基因檢測分析的資料就更重要。
更何況,政客在此時操作身分是危險的,難道就放掉99.91-98.44%的歐洲血脈?
最近也看到一則新聞,台北市議員參選人鄭建炘攜兒(帯女?)登玉山張中國大陸五星旗並高歌義勇軍進行曲。看起來就是華倫的翻版,懷藏中華民國身分證,認同對岸為祖國。民主時代他沒犯法,也尊重他的思想,接下來就看十一月底台北市民埋不埋單了。(欸,奇怪的是,為什麼台北的國際賽事都不能帶國旗進場?)
血緣很容易被操弄而影響社會民眾的思想,尤其是對國族的認同。上世紀的外省人來到台灣,宣揚「炎黃子孫」的概念,曾引起一些人的極端反應,也突顯出漢人更強調建立在血緣上的民族認同。多年前當加拿大和大陸一起伸奧,加拿大輸給大陸,旅居加拿大的華人上街遊行慶祝,讓其他族群的人儍眼,不相信這是真的。
出自德國俗諺「血濃於水」的「原生論」認同,其實舉世皆然。台灣在特殊的國家狀態下,更出現國族混合狀況,有人認為自己既是台灣人、也是中國人。
17世紀遷移而來的台灣漢人,是否真有混合台灣原住民的血統,以及在基因組成上的關係,也成為生物人類學的研究方向。
1990年代,就有學者以一般用來分類族群的遺傳指標HLA(同時來自父母的組織抗原)提出「台灣漢人與山地同胞的差異非常明顯」;後來其他學者也透過HLA的分析,認為約13%的台灣人具有來自原住民的基因,而且台灣人並非漢人,移民來台的閩南人、客家人都是屬於越族。
也有人認為荷蘭人的基因仍遺留在台灣,但從陳叔倬的研究中,並未在台灣漢人和原住民身上發現歐洲人的Y染色體R1b,而是普遍帶有亞洲特有的O型Y染色體,並由軟體推估顯示台灣人帶有荷蘭人基因的可能性為0%。
後續又有以只來自母系祖源的粒線體DNA,以及只來自父系祖源的Y染色體等遺傳指標,可從當中的變異來分析追蹤人群的起源與遷徙。只是,有學者在運用錯誤的統計方式下,提出「台灣人有85%帶有原住民基因」的論點,甚至被政治團體利用。
陳叔倬則從對台灣平埔族部落的唾液研究中,表示在台灣漢人與台灣原住民分別擁有O3與O1二種Y染色體的比對下,可看出台灣漢人帶有原住民基因的比例並不高、最多僅有20%,經軟體推估也顯示台灣漢人基因中有89.4%來自中國南方漢人。
有愈來愈多的基因檢測與服務,並可針對個人族屬來追尋。陳叔倬認為,基因研究雖然可讓人「追本溯源」,基因並不等於身分,也就是基因研究並不能用於身分認定等運作,否則就可能造成社會群體的動盪,也是我們面對人類發展時所需要思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