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一:國立臺灣史前文化博物館—南科考古館(影像來源:維基百科)
參與臺南科學園區(以下簡稱「南科」)考古遺址群的搶救發掘多年,中央研究院史語所研究員李匡悌曾為文寫道:「如果說南科考古遺址群的搶救發掘,改寫了臺灣考古學研究的既有認識和理解,應該一點兒也不誇張。」其出土的文物印證了整個島嶼的文化可上溯至五千年前,這臺灣歷史千年來的歷史縮影,考古學者李匡悌正躬逢其盛。
一場與時間競賽的考古搶救
「國立臺灣史前文化博物館—南科考古館」是臺灣首座設立於科學園區的博物館,這地緣因素自是與當年南科開發計畫有關。
李匡悌聊起二十多年前,中央研究院院士臧振華受國科會(今科技部)委託進行南科基地的調查評估,卻意外發現地底下埋著超過80多處的史前文化遺址,考古界因之展開了搶救計畫。1999年李匡悌因緣際會加入,成了「南科考古計畫」的偕同主持人。
李匡悌說:「那是與時間的拉鋸,因為工程作業希望能夠完全不停工的一直進行下去,可是考古發掘必須一步一步的按部就班。」他描述當時不斷地協調、停工、挖掘,趕著把這五千年來臺灣歷史的縮影遺留,搶救出來。可說是考古的考,也成了時間考驗的考。
在跟時間的競賽的情況下,學者們想出了如「人骨提取」、「界牆剝取」、「浮選法」(flotation)等世界首創的考古新技術,「我們必須借助現代的科技、材料,幫助我們有效的把一個個的墓葬,完完整整的從遺址帶回實驗室」,這些技術的運用不僅開了臺灣的考古先例,之後更獲得國外認同與採用。
建構史前人類的生活樣貌
只是這樣的保存,實是情非得已,考古研究重視細節與情境脈絡,若您曾觀察過考古學者的工作情況,就會發現他們對於細節斤斤計較到吹毛求疵。所有出土的資訊,需經過細緻的繪圖,而舉凡位置、方位、姿勢、陪葬品、數量都有紀錄,因為這些蛛絲馬跡都是有意涵的。
「考古學家研究什麼?考古學家要研究文化,那文化是什麼?最簡單的一個解釋就是生活。」李匡悌自問自答,「進到一個遺址,實際上你看到的是凍結在某一個時間點上的一群人的生活樣態。」
考古學者發現了遺址,但不能只停留在挖掘,還需要深入研究,了解遺址裡的文化內涵與歷史意義,否則發現了遺址卻等於浪費,李匡悌引用人類學的大前輩國分直一的概念。
而且考古遺址如果沒有經過研究、整理,一般人是沒有辦法輕易從中得到概念,比如墓葬中挖掘出來的人骨是男?是女?有多大的年紀?身體狀況怎麼樣?是否有陪葬?等等諸如此類的,都要經過完整的整理、分析、研究,考古學者進行詮釋,我們方了解背後的文化意涵。
他舉在南科遺址發掘出土了五千年前的小米為例,雖然已碳化,無法從中萃取出基因;但是小米是中國北方的物種,怎麼出現在臺灣?至今仍是謎團,但是這出土的遺留,李匡悌解釋,「這表示著當時的臺灣已有育種的概念了」。
又例如,南科的南關里遺址中發現有狗的遺骨,這代表什麼呢?李匡悌先說起,其實狗是由狼馴化而來的,只是臺灣並沒有狼的物種,那就可以合理推論狗是被人從別的地區帶進臺灣。那是什麼人帶到臺灣的?從哪裡引進來的?這又開啟了一個新的命題。
圖二:南關里遺址出土的狗遺骸,是目前發現臺灣最早的家犬,攝於南科考古文物陳列室(影像來源:維基百科)
考古是門跨領域的總和
考古學同時是一門跨學科的學門,需要借助各種專業人才共同投入研究,如地質學、動物學、植物學,甚至於民族學等合作,才得以解答學者提出的疑問。
李匡悌以博物館中常見到人類顏面復原為例,這除了是生物考古學的專業外,亦須借助法醫人類學對人顏面上的肌理組織比例的了解,才能復原史前人類的顏面,了解臺灣五千年前祖先的樣貌,開啟史前生活的想像。
因為考古這門學問,研究千年前的人類社會,已與當今社會的生活型態極度不同,具體的模型方便考古學者與大眾溝通,讓千年前的生活樣貌再現。
只是,我們在博物館裡的看到的多數是文物的複製品,「這牽涉到考古學的倫理問題。」李匡悌解釋:「人的骨頭是有機質,無論如何不能像在動物園裡面把活生生的人放在裡頭,讓人參觀;再者則是展場的空間條件,尤其是臺灣高溫潮濕的氣候,容易對文物造成損壞。」
因此,借助現代科技,比如現代3D掃描技術,將骨頭掃描之後,再利用不同的材質塑形,模擬還原真實的情況,才展示在博物館裡。去年七月,南科考古館曾策展「我們活過:考古人骨遺骸暨墓葬展」,是臺灣首次的「人骨展」,卻未展出任何一塊人骨或遺骸,而採用模型或複製品展示,實踐的就是人類學的倫理。
最常碰到學生家長問:「考古一途有飯吃嗎?」
研究考古這一途,「有飯吃嗎?工作有保障嗎?」這類型的問題李匡悌被問過不少,探究他當初怎麼走上人類學研究的,他反而給我們一個相當「務實」的答案,「不用擔心念完了書找不到工作。」李匡悌在1977年進入臺大考古人類學系,當時國內專研考古的人少,相對容易能在學術界深耕,取得教職。
但今非昔比了。曾經有高中生向他請益,因為喜歡埃及文化,想去英國念考古,李匡悌倒是思想開放的建議:在經濟條件無虞的情況下,讓孩子自己去嘗試,碰了壁,自己就會找路轉彎。
李匡悌說,如今考古的出路多了,許多的調查計畫、文史工作室或是顧問公司等,都需要借助考古的專業,需要考古人才協助挖掘、監看。而在學術界,許多留學國外的年輕學者帶回了新的技術、新的知識,開啟了臺灣考古新的領域,「他們回來之後,研究的工作才真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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