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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的《昆蟲記》:法布爾的一生

91/11/01 瀏覽次數 7256
法布爾(Jean-Henri Fabre, 1823-1915)是個傳奇人物。國人大概都知道法國文豪雨果(Victor Hugo, 1802-1885)稱他為「昆蟲的荷馬」。法布爾後半生全力寫作《昆蟲記》,自一八七九年陸續出版,總共十冊,許多人都以這套書推薦他角逐諾貝爾文學獎。

但是大眾對傳奇人物的認識,往往與真相有段很大的距離,這是傳奇人物的宿命,法布爾也不例外。法布爾其實是個徹頭徹尾的十九世紀自然學者,與窮苦結緣一生,直到生命的盡頭,才嘗到「暴得大名」的滋味,算是過了幾年好日子。
 
出身寒微 農家生活影響一生

法布爾沒有寫過正式的自傳,但是《昆蟲記》裡有一些章節,夾敘夾議的正是他的成長故事。法布爾的家世寒微,連三代都無法追溯。他的父母都是法國普羅旺斯的農家出身,母親不識字,父親「是家族中第一個受到城市誘惑的人」。但是他父親到了城裡後,遇到種種挫折,深受霉運困擾,沒有發達起來。法布爾出生後,父母無力撫養,就送到祖父母家裡。

法布爾的祖父母都不識字,在一片貧瘠的土地上耕種,居住的農舍孤零零的,四周只有樹叢,常有野狼出沒,沒有其他農家。祖父母除了種地,還養了許多鵝、小牛、綿羊,法布爾回憶道:

在祖母那兒,在孤獨寂寞中,在鵝、牛、羊之間,我的智慧開始滋長。我的生命,在這之前是一片漆黑,我在真正的生活中誕生了,曙光在我內心中升起。這種生活使我擺脫了混沌的烏雲,讓我產生了持久的記憶。
 
法布爾出生於法國聖萊昂,圖為該地現今的景色。(圖/wikipedia)法布爾出生於法國聖萊昂,圖為該地現今的景色。(圖/wikipedia)

法布爾滿了七歲後,因為祖父母的村子沒有學校,才回到父母的村子上學。但是法布爾上的小學只有一間教室,它同時是老師夫婦的廚房、臥室和餐廳,時而兼作雞舍或豬圈。
 
小學的課程裡從來沒有歷史與地理,「沒有人在意地球是圓的還是方的,反正都種得出作物」。算術只學到加減乘,除法不怎麼教,而且乘法也只能作簡單的,因為即使程度好的學生也搞不清楚進位法。

自修苦學 最終獲得博士學位

法布爾後來進入省立初等師範學校,學校管吃管住,才解脫了生活的壓力。學校裡教些什麼呢?根據他的回憶,科學教育最為薄弱,

算術和一些幾何學的皮毛知識構成了科學教育的核心。物理幾乎給排除了。自然史(博物)完全沒有——沒有植物學,也沒有昆蟲,地質學更別提了。化學根本不受重視。

他畢業後雖然找到了教職,但是為了賺更多的錢,他必須力爭上游,取得比較高級的文憑。法國的學制遵循歐洲傳統,相當於大學學士的文憑只要通過考試就可以取得了。法國的特色在於,取得科學文憑之前,必須先取得文科文憑。
 
因此,法布爾先自修文科的知識,準備考試,內容包括希臘文、拉丁文的古典著作,以及法文經典,例如蒙田的散文。法布爾二十一歲通過文科學士考試。

然後他就自修解析幾何,因為那是數學學士考試的基礎科目。法布爾花了十五個月準備,在二十三歲通過了考試。接著,他另外花了一年時間學微積分,通過了數學碩士學位考試。一八四八年,法布爾通過了自然科學碩士學位考試。

法布爾的學歷中,最傲人的當然是巴黎大學一八五五年頒發的自然科學博士學位。可是他沒上過正式的課,法布爾全憑自修而來的知識完成論文,學校審查通過後就頒發學位了。現在的大學有各種科系,無論學士、碩士、博士學位,修業年限與修課學分都有詳細規定,還要考試、論文什麼的,其實都是二十世紀的產物。

隱士學者與十九世紀的歐洲學術界

法布爾從小就有親近大自然、觀察生物的天賦。他成年後一直是個隱士型的人物,從他以自修苦學的方式通過各種學位考試,就可以看出。這種性格對他的學術事業,一點幫助都沒有。到大學修課,或大學附近的補習班上課,都是通過學位考試的正規管道。除了學習必要知識,那些地方也是交結同志,建立關係的場合。可是法布爾沒有積極參與學術社交,不易得到同行的奧援。

不過,法布爾家境貧寒,缺乏資產,是他無法進入學術社群的主因。法布爾得到博士學位後,有個大學的確有意聘請他當教授。但是當年教授的薪水並不優渥,更沒有研究費用,他就拒絕了。

在歐洲,發展學術自古就是上流社會的興趣、風尚與使命。有錢人富而好禮,自費鑽研。沒有資產的人,必須找到有錢有勢的贊助人,才有機會當學術人。
 
大學教授的職位,薪水很低,所以從一開始,歐洲的大學就沒有「專職教授」的概念。著名的巴黎大學教授可以同時兼任好幾個學術機構的正式職務,每份職務都領全薪。這種安排使得資產薄弱的人,也能負擔上流社會的生活開銷。
 
法布爾獲得了博士學位,但十九世紀的大學教授薪水很低,他便拒絕了這個職務。(圖/wikipedia)法布爾獲得了博士學位,但十九世紀的大學教授薪水很低,他便拒絕了這個職務。(圖/wikipedia)
 
法布爾以自修來的化學知識,發明過一種技術,可以從茜草根提煉出紅色染料,並在一八六六年取得專利。哪裡知道,第二年德國的科學家就發明了這種染料的人工合成技術。

自一八六○年代起,法布爾除了在中學教書,主要的生財之道就是科學寫作。他寫了許多書,題材廣泛,專門給一般人閱讀,到一八九五年就有95本。他在一八六五年出版的《天空》,到一九二○年代仍在市場上流通,已是第十一刷。二十世紀的艾西莫夫(Isaac Asimov, 1920-1992),是推廣科學知識最有成就的科學家,出版的書將近五百種。法布爾可算十九世紀的艾西莫夫。

法布爾的書也贏得了聲名,引起了教育部長的注意。部長大人到法布爾兼課的學校巡視,特別到法布爾簡陋的化學實驗室視察。部長詢問法布爾購買儀器設備的需求,他竟然回答沒有。更令部長吃驚的是,他只要求「握一握部長的手」。

部長回去後不久,把他召到巴黎,頒給他一個勳章,給了他1,200法郎獎金,並帶他到皇宮覲見國王拿破崙三世。可是法布爾難以消受這樣的榮譽,皇家的威儀令他不自在,上流社會的禮儀他覺得不自然,巴黎著名的博物館他一點也不感興趣,他急著回鄉下的「田野博物館」。

《昆蟲記》:歷時近四十年的傑作

一八七○年爆發的普法戰爭是法國現代史的轉捩點,也是法布爾人生的轉捩點。法布爾在夜間為女孩開班講課,因為對花朵的生殖功能直言不諱,引起了教會的疑慮,甚至釀成全國性的新聞。戰爭爆發後,法布爾的課停了,輿論也平息,可是法布爾的房東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堅持收回房子,硬將他一家人趕出門。

好在法布爾有貴人相助,他結識的英國哲學家彌爾(John Stuart Mill, 1806-1873)借了一筆錢給他。從此他就退休了,不再教書,專事研究寫作。一八七九年,《昆蟲記》第一冊出版,他搬入了新買下的家園,面積大約0.83甲,取名「荒石園」。
 
荒石園,現今為法布爾博物館。(圖/Renaud Camus,wikipedia)
但是,法布爾並沒有從此過著快樂豐盛的生活。這時他的長子兼助手朱爾,以及妻子相繼過世。《昆蟲記》的銷路也不像他過去出版的書,市場反應極為冷淡。主要原因是,法布爾反對當時已是正統學說的演化論,而且書裡流露了他對「上帝規定的秩序」的虔誠信仰,違反了法國教育體制中的政教分離精神。

法布爾除了寫作科學書籍,還會畫畫,他的蕈類寫生,精美絕倫,教人驚艷。可是一九○八年,法布爾手頭太拮据了,想要賣掉一些畫作貼補家用,卻無人問津。

一九○九年,《昆蟲記》第十冊出版。也許是否極泰來吧,這年十月有人在報上投書,讚譽法布爾為國寶。第二年十月,普羅旺斯舉行了一個周年慶,向法布爾致敬。法布爾立即成為文化名人,不僅他的書暢銷,荒石園也成為著名的觀光景點,各地的陌生人甚至直接寄錢資助他,但是他將錢全數退回了。

奈何好景不長,法布爾的第二任妻子在一九一三年去世,他自己也在一九一五年十月十一日去世。那時第一次世界大戰已進入「西線無戰事」的階段。

無與倫比的觀察家?反對演化論的法布爾

達爾文稱讚過法布爾是「無與倫比的觀察家」,而且達爾文與法布爾同樣是田野陶冶出來的自然學者,那麼為什麼法布爾會反對達爾文的理論呢?

達爾文說過,任何觀察都必須針對某個理論,支持也罷,反對也罷。法布爾也不例外。《昆蟲記》是一部「昆蟲本能的研究」,根據法布爾的觀察,昆蟲在正常環境中表現的本能,論精確、論效能,往往令人讚嘆,但是把牠們放到不同的情境中,同樣的本能卻可能將牠們引入絕境,至死不悟。荒石園,現今為法布爾博物館。(圖/Renaud Camus,wikipedia)
 
法布爾因而相信,昆蟲的本能是固定、僵化的行為程式,不會因地制宜、隨機應變。更重要的是,法布爾認為他的觀察證明了人與其他動物沒有「自然的連續性」;從昆蟲的僵化本能,到人類的理性變通,有一道不可踰越的鴻溝,不可能演化。
 
法布爾所繪的糞金龜圖片,可見法布爾對於昆蟲的細緻觀察。(圖/wikipedia)
可是,法布爾以為自己的觀察是客觀中立的。法布爾沒有覺察,他的結論是他的理論觀點的產物,因此無法反省自己的「理論觀點」。他認為是僵硬不變的本能行為,其實在田野中可以觀察到個體變異。在達爾文看來,法布爾強調的「標準」行為模式,是由天擇維持的,而變異與天擇的關係,不僅可以解釋眼前觀察到的現象,也可以解釋生物的演化。

達爾文在一八八○年一月寫過一封信給法布爾:法布爾所繪的糞金龜圖片,可見法布爾對於昆蟲的細緻觀察。(圖/wikipedia)

你強烈反對演化論,我很遺憾。我發現追溯每一種生物構造或本能的淵源,最能協助觀察。像你這樣敏銳的觀察者,要是這樣做,比較能提出一些新的問題。

達爾文提醒他,任何完美的行為模式,與生物的解剖構造一樣,都有演化的過程。物種內會不斷出現變異,供「天擇」揀選;另一方面,物種間的連續變化,或者說物種在時空中的連續變化,當下的有限田野觀察資料未必足以揭露。

法布爾的觀察重點在「標準模式」,認為變異只是沒有意義的「噪音」,因此不能領悟變異與天擇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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