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頭腦很簡單,人家說什麼好,我就往那裡去。還是小孩時,聽人說臺大好,就一心想上臺大。所以,從小就很努力,力爭上游,想要出人頭地。」多年後,張教授如願考上臺大植病系,她笑說:「後來聽人家說出國好,婚後,等小孩一歲半,就決定和先生一起前往美國進修。」於是,張教授先後在堪薩斯大學攻讀植物生化碩士、德州大學西南醫學院攻讀微生物免疫學博士。
蹲點Genentech兩年 蓄積研究實力
張教授在攻讀博士期間,研究曾經陷入極大的困境。「實驗過程中,遇到很多困難,再做不出來,就無法畢業,指導教授也幫不了忙,當時非常無助,只能尋求神的幫忙。」那一年,張教授成為基督徒,除了體會到凡事盡心盡力、成敗聽天的道理,也在連串的失敗中,慢慢建立自己的信心。「失敗了,跌倒了,再爬起來,自信心就建立起來了。如果一個人從未失敗過,他不見得有自信心。自信心是你知道自己的優點、缺點,完全了解自己,也就不怕別人的批評。」
之後,張教授前往Genentech公司,在David Goeddel博士的實驗室做博士後研究。「Goeddel博士是美國生技界的佼佼者,Genentech公司的許多產品幾乎都是由他的實驗室研發出來的。」張教授說:「在他實驗室那兩年訓練,奠定了我的事業基礎,對我這生的影響很大。因為他要求的工作效率是很高的,我在他身上見識到如何才能成為傑出科學家,他是一個非常專注的科學家,常常沒回家,睡在實驗室。他是我的典範,如今,我對科學的熱愛,也多多少少受到他的影響。」
然而,回想在Genentech公司那兩年,也是充滿汗水和淚水。「Goeddel博士做的研究計畫,大多是開創性的新穎基因,從來沒人做過的。當時整整有6個月,我一直拿不到全長完整(full-length)的某一個新穎基因(當時尚未有人體基因計畫),老闆要求又很高,壓力非常大,我只能一直試、一直試。」穿越重重難關後,張教授在博士後研究的2年內共發表了3篇論文,2篇在Nature、1篇在EMBO。她笑說:「雖然嘗到很多很多的失敗,但也練就一身功夫。自從離開Goeddel博士的實驗室,找工作都沒有問題,才知原來我當初這麼努力做研究所完成的論文,是這麼有用噢。」
而後,張教授轉任Amgen公司,多次臨危受命,充當救火隊。「別人花了整整1年做不出來的研究計畫,最後公司的研究副總裁交代由我接替,我只做了1個月,就做出來。人家會問我說怎麼這麼厲害,其實是很多汗水和眼淚換來的。因為我在Genentech公司的失敗過程中累積了很多經驗,我知道怎麼trouble shooting,了解很多實驗過程中成敗關鍵的許多小細節。所以我常跟學生說,不要怕失敗,失敗是你累積成功的能量,最怕的是沒有從失敗中得到教訓。」
返台任教 學習當個「全能」教授
1998年,張教授因媽媽生病,回到台灣探望母親。適逢成功大學醫學院生化所有缺,張教授便前往應徵。「本來只想說試試看而已,沒想到他們很快就決定用教授名義聘我。」就這樣,張教授決定回台灣發展,全心投入教學與研究工作。「台灣和美國有很大的不同。在美國,生技公司每個研究員只負責研究計畫的某個環節。在台灣,教授要全能,什麼都要會做。除了行政和教學,在研究方面,我要會做分子生物、蛋白質純化、細胞生物以及動物實驗……每一樣都要會,這是我回台灣最大的挑戰。」
多年來,張教授的研究以新藥研發為目的,主要是尋找新穎基因的生物功能,進而研發與癌症、免疫系統失調、發炎症、骨質疏鬆症有關的新藥。「人如果是在做一件自己有興趣的事情,就不會覺得有壓力。我喜歡研究,並且喜歡做和疾病及醫療有密切相關的研究。因為我做的是Novel Gene(新穎基因),一開始並不知道它會有什麼功能、能治療什麼疾病,所以就慢慢摸索,像剝洋蔥,一層一層慢慢剝。」
2012年,張教授研發的「利用介白素-20單株抗體治療骨質疏鬆症」技轉給歐洲Novo Nordisk公司。「研究過程中,最大的挫折是沒經費。其實技轉前,我有整整1年,幾乎沒有研究經費,在校內及校外都得不到經費援助。」張教授坦然地說:「就像運動員,沒沒無聞時,沒人相信你會成功,也沒有人願意提供經費資助你。」憑藉著對科學研究的忠誠與執著,張教授終於成功研發出「阻斷介白素-20單株抗體」,並已在動物疾病模式中證實可以治療類風溼性關節炎及骨質疏鬆症。
新藥技轉到國外 鼓舞年輕學子投入研究
「很多人問我,為什麼不把這個新藥留在台灣。」張教授感慨地說:「其實我也曾多次試著想技轉給台灣的公司,但台灣生技公司都認為風險太高,也不知道這個新藥的價值,不敢技轉。我們學術界只能顧到上游,因為資源有限,不能做中下游工作,我也很無奈,只好技轉給國外的公司。這就好像我的小孩出生了,可是我沒能力好好把他撫養長大,畢竟需要很多費用。既然我沒這個能力,而有人願意收養,我就應該放手,讓別人去撫養。留在台灣,可能會夭折。」
然而,張教授也明白,「得」與「失」,不是一條線的兩端、也不是黑與白。張教授說:「這次技轉最大的意義是鼓舞了台灣學術界的教授及年輕學子,讓他們知道:只要努力,是可以讓我們的研究成果站到世界舞台上。所以,我想我的技轉可以拋磚引玉,未來在學術界可能會有更大宗的技轉,這是我的技轉給台灣學術界帶來的啟示。」
「得到是很好,失去也不見得不好。」一如她長年專注於工作,儘管事業有成,如今想來,對於自己無法多花點時間陪伴孩子成長,難免遺憾。也許因為如此,張教授和自己的學生特別親密,把每一位學生視為自己的兒女,希望盡力陪伴並幫助他們成長茁壯,她很感恩學生在研究過程中的付出,也以自己的學生為傲,從不吝惜和學生分享自己的人生經驗。「我常跟學生說,做人比做事重要,有關係就沒關係,沒關係就有關係。要常常幫助別人,吃虧就是占便宜。盡心對人,盡力對事。凡事do your best,你很outstanding的話,工作會找你,你不用找工作,錢會追你,你不用追錢。」
「我就是喜歡做研究,很享受這個過程。」目前,張教授已經擁有二十多項美國新藥發明專利,尚有十多項專利申請正在審查中,更榮獲「2013年傑出生技產業獎:年度創新?」,是學術界唯一得獎人。「我是很堅毅的人,做什麼事情都很努力,也非常專心。常常一進辦公室,一坐就是8小時,全神貫注,不吃飯都可以。」儘管自我要求很高、什麼事都要做到最完美,張教授卻在信仰中找到一份自在。「do my best,但成就,是在上帝手中。對於遇到的所有事情,不管好壞,都要學著很平和、很泰然地接受。我覺得,能夠很平和地接受一切的遭遇,是很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