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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信任陌生人？

105/05/03 1644

王道還｜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我們生活在複雜的社會中，一出門觸目所及幾乎全是陌生人，可是我們並不會覺得不安。因為我們知道，只要遵守秩序，萬一有意外，即使是陌生人都會挺身相助。這種對於陌生人的信賴與依賴究竟是怎麼產生的？

這個問題值得問，因為人類過去一直生活在不定居的小社群裡，人口最多不過百來人。那樣的群體中，是沒有陌生人的，陌生人絕對是外人，幾乎等於敵人。其實根據演化生物學的親擇理論（kin selection），人待人要分別親疏遠近，天經地義，用不著辯解。幾百萬年之後，我們養成了對陌生人戒慎恐懼的心理。

直到一萬年前，人發明了農業，開始定居，一起生活的人才逐漸增加。但是形成更大的聚落、過複雜的社會生活是個極緩慢的過程，更不要說建立國家了。上古史上多的是開國聖君的故事，並不是英雄崇拜的神話，而是寫實，因為只有極少數的人才有足夠的領袖魅力、能力。《尚書》一再強調「協和萬邦」是國君的責任，就是把許多小群體聚合成大的政治單位，表示古人了解這個道理。只是知易行難。

人類如何建立複雜社會的？人類學家答覆這個問題的一個傳統路數最近引起了新的興趣，那就是宗教。人類學家研究宗教，關心的是宗教的社會、認知功能。例如涂爾幹在百年前便指出宗教的靈魂是社會、宗教為社會而生。現在學者則強調，超自然神祇頒布律法、建立道德楷模、無所不知、賞罰分明，不只能維持社會的穩定運行，還能促成陌生人合作。這個功能，大家耳熟能詳的老話「老天有眼；舉頭三尺有神明」一語道破。

最近一個國際團隊在8個社會招募當地的志願者做實驗，測驗這個宗教假說。那些社會位於南太平洋的萬那杜共和國、斐濟共和國，南美巴西，以及印度洋的模里西斯、北亞的西伯利亞、東非坦桑尼亞等地。

在實驗中，每位志願者面對兩個人，一個是當地人，另一個是信仰同一宗教的外地人，讓他選擇合作對象。用不著說大家都願意與當地人合作，可是面對陌生人的態度卻不是整齊劃一的。關鍵在於那位陌生人家鄉流行的神祇是哪一位。須知三里不同風、五里不同俗，同一信仰的不同村落，可能主神一樣，副神卻不一樣，而且在日常生活中，副神扮演的角色更重要。另外，副神還有一個特色，那就是比較有人性，意思是：副神比較形形色色，各有各的性情、聲名。

研究人員發現，陌生人膜拜的神祇越是無所不知、嫉惡如仇，越能令人產生合作意願。

參考資料

Johnson, D. D. P. (2016) Hand of the gods in human civilization. Nature, 530(7590), 285-287.

資料來源

《科學發展》2016年5月，521期，74 ~ 77頁

宗教(6) 科發月刊(5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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