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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爾文革命:達爾文學說對歷史與文化的衝擊

105/04/12 瀏覽次數 3809
達爾文的照片。達爾文提出演化論,主張「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其理論引發各界不同脈絡的解讀和應用。(圖 / Pixabay)達爾文的照片。達爾文提出演化論,主張「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其理論引發各界不同脈絡的解讀和應用。(圖 / Pixabay)
 
達爾文的確不是什麼新鮮人物,讀者或許已不再對他感到好奇(問號)與驚訝(驚嘆號),甚至覺得他不過就是課本上的固有資訊(句號)。但是,我希望今天能提供大家從歷史與文化的視角重新思考達爾文革了什麼命,從另外一扇窗看看熟悉的科學。

著名的生物學與生物哲學家Ernst Mayr認為達爾文的革命有兩次。第一次對文化層次產生巨大影響,他的論述正面衝擊創世論,改變過去人們的宇宙觀。達爾文企圖擺脫宗教、目的論的宇宙觀,想要了解這個世界生物發展的規則。至於第二次革命,則是20世紀遺傳學與博物學傳統學科的新綜合,本文暫不談第二部分。

19世紀生物學主要課題:自然史與分類

 
19世紀生物學界主要的課題之一是「自然史與分類」。分類學是生物研究領域中相當重要的一門基礎學問。人們利用這些不同的分類方法讓自己看到的世界具有某種意義,無論是彰顯上帝的全能,或者著眼於實用,如藥草圖鑑。

當時,分類學主要的分類標準是形態上的知識,包含解剖、組織、胚胎、細胞學等,博物學者利用生物結構異同加以分門別類。不過,了解構造並無法滿足好奇的人們,博物學者同時思索著生物各種構造的功能,這些研究即所謂的「生理學」。另外,生物還有代代相傳的現象。下一代生物的結構與功能是否保持不變?生物個體、種類之間,乃至生物與環境之間的相互影響關係究竟是什麼?變與不變,怎麼變,這些都成為19世紀博物學者最想探討的重要議題。

與創世紀思想矛盾——發現化石,發現新問題

 

考古現場的恐龍化石。在古老地層中發現恐龍化石,但至今仍未曾看過活生生的恐龍,引發科學家對物滅絕和誕生的討論。(圖 / 種子發)考古現場的恐龍化石。在古老地層中發現恐龍化石,但至今仍未曾看過活生生的恐龍,引發科學家對物滅絕和誕生的討論。(圖 / 種子發)

 
達爾文提出的演化涉及西方人類對時間的理解。過去為什麼這個理論難以被接受,多少是因為基督教創世論對時間的主張。曾有位大主教從聖經上出現的人物,例如誰是誰的父親這樣不斷往上推算,得出創世紀發生在公元前4004年,後來又有位劍橋大學副校長精確推估到創世紀發生在公元前4004年12月23號星期天早上9點!4004年,成為基督教文化對世界歷史長度的理解背景。

然而,在19世紀時,因工業革命及挖礦技術的提升使地質學蓬勃發展。地質學家從不同的岩層挖到不同的東西,於是有了新的推算想法,他們認為地球的存在至少有上百萬年的歷史。想想看,百萬和千(4004年)的差距有多大!幾個零的差異讓人有無限想像空間。因為生物若有變化,從現在開始便擁有更長的時間可以慢慢醞釀、發生。

地質學家在挖礦時發現了化石,在不同的岩層中發現了不同的化石,他們推測這和地球的時間性有關。有些生物較早出現,有些則較晚。不僅如此,他們還發現地層越古老,生物化石與現今環境中的生物類型越不相同,甚至無法發現當今的類型。

對於這種現象,有種解釋是「化石形成不容易」。但若排除這些生物運氣不好而沒有留下化石這個因素,是否也可以推論,牠們其實根本就不曾在過去的地球存在過?過去不存在但今天有,這代表什麼?能不能說這現象叫「有新生物種類產生」,換句話說,也就是新物種誕生。如果是,那麼問這新物種誕生的起源,不正是達爾文經典名著《物種起源》所要討論的議題!

我們還可以反過來看,若在古老地層中發現恐龍化石,可是現今卻未曾在任何地方看過活生生的恐龍,是否該立刻追問,恐龍跑去哪裡了?難道恐龍都善躲藏,都躲在我們難以觸及的深高山或叢林?不管是當時的博物學者或是今天的科學家,我想都很難接受這個說法。於是過去的博物學者主張牠們可能「滅絕」了,意思是指在過去這些動物曾經存在,但現今永遠消失了。

就像19世紀法國的地質學家也是古生物學家居維業,他曾挖到一副令人震撼的巨大生物骨骼:蒼龍。然而,居維業當時的人們並無法在那時的水域中發現蒼龍。蒼龍躲起來了嗎?當然我們還是可以質疑,當時人們並無法深入探索深層海域。可是,也或許蒼龍真的從地球上消失了。

其實,無論是新種或滅絕,都牴觸了基督教物種不變的概念。19世紀時,博物學者藉著生物化石的出現,促使新問題產生,進而發展出生物滅絕與新種誕生的解釋方案。

18世紀神學家——上帝設計論
 
眼睛特寫照。眼睛,它是精密的光學結構,精巧細膩地調控許多神經與細小纖維,讓我們能夠看到美麗五彩的世界。(圖 / 種子發)眼睛特寫照。眼睛,它是精密的光學結構,精巧細膩地調控許多神經與細小纖維,讓我們能夠看到美麗五彩的世界。(圖 / 種子發)
 
在生物學上,人的生命體是一個複雜的組成,人到底是直接被創造出來的,還是經由演化而來?達爾文雖然說生物的演化靠著累積許多小小的突變而變成現今的個體,可是,難道就這麼剛好,突變累積竟然可以演化出如此完美的人類?為什麼說完美呢?舉例來說,人類擁有相當複雜的器官。譬如眼睛,它是精密的光學結構,精巧細膩地調控許多神經與細小纖維,讓我們能夠看到美麗五彩的世界。

我們能把這些看成是演化的結果嗎?還是,這所有的美好都來自於上帝的奧妙!過去,的確有許多研究者把生物的特殊性做為上帝全能與仁慈的證明。1543年有位解剖學家維薩留斯,他想觀察蓋倫理論中所描述的心臟中膈小孔。根據傳統理論,血液應從右心經心臟中膈小孔流到左心,但是他始終找不到小孔。雖然他有所遲疑,但初步還是決定調和自己的觀察與傳統的宇宙觀。他下結論說,因上帝的全能,創造出可讓血液流過的小孔,但是我們眼睛看不到。

類似的說法,最有名的就是所謂的「設計論證」。18世紀時,有位神學家說,假設我們在海邊散步時偶然看到海灘有個鐘表,便可以推論是有人製作出了這樣一個精密的儀器。人的眼睛何嘗不是如此,眼睛如此精密,難道不會設想它也是某個人(祂?)所創造出來的器官嗎?其實,達爾文的演化論就是不想以宗教的原因來解釋自然界的現象,才會提出天擇為核心的演化理論做為競爭。

演化論牴觸人的神聖性

達爾文提出的理論為什麼最後被說成是一場革命?主要是因為他的論點衝擊了基督教的教義,特別是關於人的形象。因為在基督教的宇宙觀中,上帝以自身的形象造人,人是萬物之靈,暗示了人擁有神性。著名的科學家萊布尼茲便曾說:「人最特殊的地方是靈性。上帝賦予人類理性,使人類與神近似。」因此,若說人與猴子有共同祖先,不就代表人類不過是野獸的親戚,人就從神的國度降到獸的世界,如此天差地別的思想模式怪不得會有思想革命的聲浪出現。

19世紀初,有本科普讀物談到蠕蟲時,表示「在所有的動物分類中,沒有一種被自然中可見的主人,即人類,從他的位置往下看時,是那麼地厭惡與輕視,以至於研究者遲疑把牠拿在手中觀察,並把牠視為自然界的一分子,如牠所應得。」從這個說法,可以清楚看到人類自認擁有高貴性格的想法已是根深蒂固。我們都是「從上往下」看其他生物,這是人類的自我定位,優越感的呈現。

雖然希臘哲學家亞里斯多德並不忌諱指出人類與其他動物,如猿(黑猩猩、大猩猩等)、長尾猴及狒狒的相似性,也提出了自然階梯等觀念的雛型,更把這些動物視為其他動物與人類的中介。但是他的主要關懷還是形態學的問題,而非演化論意義上的種系演化關係,因此比較不會牴觸到人類情感。

所謂「牴觸人類情感」,可以用一個例子說明。美國曾有個以法律為背景的電視影集〈艾莉的異想世界〉,某集中演到一名患者因緊急換心手術而獲得一顆豬的心臟。她雖然痊癒,但還是狀告醫師。其中有個關鍵是,因為她從小就胖,常因身材被取笑霸凌。因此一想到身體裡有豬的器官,就渾身不舒服。或許這可以說是一種嚴重牴觸人類情感的情況。人類總會認為任何的動物都比較低等,怎麼能夠把人類和「牠」混為一談呢?多少是這樣的背景,讓達爾文的演化論受到嚴厲的抨擊。

達爾文演化論的第一次革命,本質上是科學知識與傳統文化互動磨合的歷程。如果這樣的故事能促進讀者對科學家解謎與建構理論的動機及背景多些了解,進而分享科學知識的文化趣味,我想接觸這樣的達爾文一定比記住「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更有意思。但願,歷史與文化的趣味能重新點燃民眾再次以驚嘆號與問號接觸科學的熱情,至少放棄背完就結束的句點式學習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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