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以下的情境:假如你擔任一間醫院的院長,收到報告,有病人被開錯刀。了解狀況後,你可以選擇盡力打點,力求船過水無痕,卻要承擔有一天被外界揭露的風險;或是主動對外公布消息,展現知錯能改的態度。哪種作法更能維護醫院的聲譽呢?
「偷雷」策略:主動並迅速自我揭露
姚惠忠教授是危機管理與溝通的專家,任職於高雄醫學大學的人文與藝術教育中心。他的研究指出,醫療疏失後主動公布錯誤,更能維護醫院的聲譽。然而實際案例中,醫療事故發生後,醫院卻不常這麼做。
姚惠忠教授表示,危機溝通過往的研究告訴我們,一個組織犯錯後,主動公布錯誤,對組織的聲望往往比較有利。實際上,卻是層出不窮的隱瞞與拖延。一大原因在於,決策的組織高層,不相信主動認錯能帶來較好的結果。他希望新研究能作為證據,協助每個人做出正確選擇。
為什麼主動公布負面消息比較有利?姚惠忠教授解釋,危機溝通有個概念稱為「偷雷」(stealing thunder)。英文「stealing the thunder」是「搶風頭」的意思,不過在危機溝通的領域中,更適合直接從偷雷的字面理解。犯錯被媒體傳播,就像被雷打中,如果能先把雷偷走,就能避免慘遭雷擊。
偷雷的定義是,組織要主動、迅速對外界揭露不利事件。姚惠忠教授指出,這包含「主動」與「迅速」兩件事,多數研究將其視為一體討論,但是若將其拆開,哪個更加重要?
圖說:犯錯之後,下一步怎麼走?危機溝通理論提出「偷雷策略」:搶先揭露錯誤,可能是最明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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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危機,主動比迅速更重要,但是也不能太慢
姚惠忠教授將實際發生過的醫療事故,改編為不同的故事情境,請受測者對醫院評價。每一位受測者只看一種劇情,再對醫院評分。
真實狀況的大致過程為,有一間醫院,發生洗腎接錯管的事故,沒有主動揭露,幾週後才被媒體公開。媒體後續報導又挖掘出另一間醫院,幾個月前已經發生過類似事故,同樣沒有公開。
根據上述題材設計 3 個實驗。第一個實驗的目的是了解「主動」與「迅速」面對醫療疏失,對醫院聲譽的影響。這邊有兩個變項:一項為揭露類型,是主動或是被動;另一項為揭露時間,是事發過後一天、一週、一個月、六個月。總計有 8 種組合。
在每一個時間點上,醫院主動揭露都優於被媒體公開。不過時間最久的六個月後,主動或被動的差異十分有限。姚惠忠教授解釋,外人多半會想,等那麼久才公布,大概是終於瞞不住,也因此對醫院難有好感。不過在此之前,主動揭露愈早,醫院的評分愈高。由此看來「迅速」確實有其價值。
然而也要注意到,主動比迅速的影響力更大。例如一個月後主動公布,醫院評分會不如更早主動揭露,卻高於所有被動揭露的組合。所以即使晚一點,主動認錯仍然能帶來正面效果。這項實驗支持「偷雷」概念的兩個因素中,主動的影響力更勝於迅速。
有過隱瞞前科,將弱化主動揭露之優勢
第二個實驗則是評估「危機史」的影響。例如一家醫院以前有過隱瞞醫療疏失的紀錄,後來又犯下類似錯誤,便是存在危機史。這邊有三個變項,一項為揭露類型是主動或是被動;另一項為揭露時間是事發過後一天、一個月、六個月;以及有無危機史。總計有 12 種組合。
結果得知,不論有沒有前科,被外界曝光的結果類似;但是醫院存在危機史,主動與被動揭露的差異很小。意即有過前科,會弱化再度發生事故時,主動揭露的正面效果。所以最有利的狀況是,每次出事都主動揭露,不要產生危機史。
第三個實驗依然關注「危機史」,不過擴大到同一個產業。也就是說,另一家醫院以前有過隱瞞醫療疏失的紀錄,使得醫療業存在共同的危機史。這邊有兩個變項,一項為揭露類型是主動或是被動;另一項為有無危機史。總計有 4 種組合。
結果是,在媒體揭露的前提下,與沒有產業危機史相比,當同產業有隱瞞前科時,組織聲譽反而比較好。奇妙的是,在自我揭露的前提下,不論同產業有沒有危機史,組織聲譽都差不多。姚惠忠教授認為此結果最重要的意義在於,當同一個產業存在危機史,雖然能夠緩衝對組織的傷害,卻也會弱化主動揭露的正面效果。
圖說:產業的危機史會影響個別組織的聲譽表現,這顯示公信力的建立需仰賴集體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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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瞞疏失會冒犯大眾,失去大家的信任
上述一系列實驗證明,「偷雷」策略的確有助於維護組織的聲譽,而且主動的效果重於迅速。不過主動揭露過失的時間,依然不能等太久。
被動揭露為什麼會對聲譽不利呢?姚惠忠教授解釋這項研究的另一重要發現:外人倘若覺得醫院有「隱瞞意圖」,會感到被冒犯,因而降低對醫院的評價。
過程大致能拆解為:醫院選擇隱瞞事故(揭露類型為被動),外人因此認為醫院有意隱瞞過失,所以感覺受到冒犯,進而不信任醫院,降低評價。這告訴我們,如果想維護醫院形象,隱瞞不是好的作法,因為那會破壞大眾對醫院的信任。
主動揭露更有助於保護形象
姚惠忠教授表示,醫院或其他組織的許多領導層,碰到事故往往選擇隱瞞,希望降低負面影響,有時候確實能奏效。但是在如今社群媒體發達的臺灣社會,誰都有管道發聲,問題愈大,愈可能壓不住,最終發展為公關災難。
與其抱持僥倖心理,等到外界揭發再被動應對,自己先主動揭露才是比較好的策略。即使不談危機溝通,這也更符合傳統倫理道德的期許。
姚惠忠教授強調,做錯事不可怕,試圖隱瞞會帶來更大的災難。從複雜的組織到單純的個人,有著共通的道理:主動揭露更有助於保護形象。
另外,同一套研究思維也能用於其他議題。例如醫療疏失有輕重之別,嚴重會導致死亡,輕微的病人可以恢復。那麼便可以設計將「嚴重程度」作為一個變項,探討對醫院聲譽的影響。
碰到問題該如何處理,時常是怎麼解釋都有道理。這類研究透過量化分析,帶來明確的優劣比較,期盼能讓每一次教訓都成為重建信任的契機,而不是敗壞名譽的危機。
圖說:做錯事不可怕,試圖隱瞞會帶來更大的災難,而主動揭露更有助於保護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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